【好書推薦】天還未明,所以永不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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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
出刊日期: 
2013/10/15
期數: 
第154期
  913台北地方法院進入一審準備程序,由法院傳喚證人、收集證據。RCA工殤受害者忍住身體病痛折磨出庭作證,奮力用虛弱的聲音堅定說出「我願意!」,並將這本剛出爐的工殤口述史當庭交給法官,因為內容是司法審判最需要、也是最重要的依據-事實。
  1970年代是個台灣人人拚奇蹟的年代,傳統的社會與家庭結構促使一批批年輕女孩進入工廠,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展開新的人生。RCA堪稱是當年的「模範企業」,各項優渥的薪資福利、人性化的廠區設計、有做就有錢的文化,加上女孩們離鄉背景、相互扶持的姐妹情誼,使每位受害者談起在RCA工作的榮景,都不禁流露出一種「憶當年」的光芒;書中一張張員工旅遊、節慶活動、頒獎表揚,以及以廠為景的悠閒獨照,現在看來令人不勝唏噓,幾乎每位受訪者都形容為有如「從天堂直落地獄」的重擊!
  隨著這場騙局以記者會方式被揭露,員工開始回想自己或同事不合理的身體病痛,無家族病史者接連罹癌,許多年輕女性連3胎都胎死腹中,經過一番折磨總算生下的孩子也帶著天生殘缺。當時大部分員工都是家中經濟支柱,為了養家想趁著年輕身兼多份工作,總算苦撐到兒女成家、自己養老時,才發現積蓄只能用來就醫、殘喘活命。
  1969年,RCA在桃園及竹北設廠,生產電視機零組件、主機板、積體電路等電子產品,先後被美商奇異與法商湯姆笙併購後,19891990年開始資遣員工,1992年正式關廠,生產線全數移往中國與泰國;直到2002年義務律師團取得勞委會擔保書向法院申請假扣押,才確認RCA所有在台資產已全數匯出海外,形同脫產。
  桃園廠址由宏億建設買下,變更為商業用地準備開發為購物中心,污染事件爆發後停擺。土污法通過後,2002年環保署才依法公告RCA原桃園廠為地下水污染控制廠址,並確認最初在台設廠的RCA公司為法定污染行為人,應負起整治責任。2012年,環保署證實地下水污染早已擴大到廠區外、地下水下游2公里處,卻礙於擔心若連下游一起要求整治,RCA反而會一舉逃避整治責任,因此迴避去要求應針對有機化學物質或重金屬污染進行整治。
  這些是社會大眾所能見到事件大致的經過。然而時間不停流逝,攤開事件發展與工人病史一對照,令人無聲心痛。由於資方脫產、擺爛,政府被動、因循,還來不及談職災認定與爭取賠償,甚至許多還不知道真相的受害工人已經一一離世。留下來的,眼見老同事個個病痛纏身、家破人亡,想到下一代無辜受污染毒害的孩子,選擇繼續抗爭。RCA抗爭的鬥士,月曆表上穿插寫著醫院看診與組織的會議、抗爭行動,用僅剩的生命、單薄的肉身,希望讓悲劇停止。書中的12個故事傳達了不言放棄的戰鬥,以及抵死都要喚醒資方、政府與社會良知的決心。
  「抗爭這麼久,如今他們得到什麼?」這應該是社會大眾最好奇卻也不敢正面詢問的問題。的確,除了部分罹癌員工爭取到健保補助自付額費用及零星的照顧慰問金,他們至今仍未獲得來自雇主任何的賠償,政府亦多無正面回應。然而十多年的戰爭不只耗在司法與行政程序,事實上RCA工殤受害者透過不斷的行動施壓,為整體台灣勞工與社會爭取到許多勞動權益與環境安全的保障:
放寬勞保職災給付認定年限:RCA事件突顯了職業病的發病時間有可能晚於離職退保日,更因此無法取得職場暴露資料以申請給付。1998年,他們與塵肺症老礦工及捷運潛水伕症者-台灣三大職業病的受害勞工,一同爭取到職業病鑑定後2年內得以追討職業災害給付,且從寬認定。
促成《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法》實施:1994年,RCA員工揭露工廠過去20年間直接將有機廢料倒入所挖掘的10公尺深洞,嚴重污染土壤與地下水。政府迫於社會壓力要求當時的雇主湯姆笙與奇異公司進行污染整治工作,1998年行政院成立跨部會專案小組,2000年《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法》正式實施,使日後規範企業污染整治與整治標準有法源依據。
乳房切除納入殘廢給付範圍:RCA受害工人抗議勞保殘廢給付中「女性乳房與45歲以上女性子宮沒有生產力」的給付標準,要求將乳房與子宮切除者,應無附加條件列入殘廢給付範圍。4個月後,勞委會迫於壓力,正式修訂「勞工保險殘廢給付表」。
弱勢團體的集體訴訟申請假扣押時,由政府出具保證書:經多次陳情抗議,RCA受害工人爭取到勞委會向法院出具保證書,得以進行假扣押,並免繳約8億元的保證金。
推動修訂《職業安全衛生法》:RCA案訴訟過程中,發現大部分工人均無工作資料的紀錄或留存,因此RCA受害工人與勞權團體合作,長期推動修訂《職業安全衛生法》,要求企業應將勞工工作史、使用物質資料及毒物接觸史作詳細的紀錄,並由官方與工會留存。2013年,爭取到勞工工作史及接觸史應納入員工健檢資料。
勞委會展開受僱員工體檢及健康風險調查。
為了照顧更多職業病受害者,RCA工人決議將25%賠償金作為公益基金。
  RCA工人的抗爭是台灣歷時最久、死亡人數最多的職業病抗爭,19年的訴訟還在進行式,但病痛導致生命消逝的速度終究比訴訟快,而公理正義還卡在司法官僚中。一場騙局可以留下多久的身心傷痛,受害者又有多寬厚的生命深度為整體社會來迎戰不公不義,從這本可讀性極高的受害者口述史中,讀者將能有深刻的體會。對於從事工會事務的讀者而言,更應仔細爬梳整個抗爭運動的脈絡、歷史,以及與工運連動的效應,因為資本家與政府仍在用同樣的邏輯,包藏欺瞞、壓榨勞工的禍心,橫行於全球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