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民主勞總積極面向青年世代與性別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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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全國金融業工會聯合總會副秘書長
出刊日期: 
2023/03/31
期數: 
第267期
按:韓國民主勞總(Korean Confederation of Trade Unions, KCTU)每年舉辦青年工會幹部培訓營隊,本會副秘書長獲邀參加為期7天的培訓及參訪活動,本系列文章為培訓及參訪活動見聞紀錄。
  韓國的近代勞工運動始於19701113日,22歲的韓國少年全泰壹之死。而後為了爭取社會民主和勞動人權,1980年代、1990年代韓國社會運動蓬勃發展,當時積極參與社會運動與工會運動的幹部,如今也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紀。
  原為民主勞總京畿道本部理事長的楊京洙(YANG KYEUNG-SOO),在2021年當選為民主勞總理事長。有感於工會幹部年齡逐漸老化、工會成員年齡斷層,以及韓國社會整體高齡化和少子化問題,他認為民主勞總作為韓國的總工會,應該要更積極接觸並招募青年會員。因此當選民主勞總理事長之後,他立刻成立了青年部,積極鼓勵工會以更多影像、影片進行宣傳,並應用社群媒體和影音平台來擴大工會影響力。工會積極轉向年輕人的眾多嘗試之一,便是2022年全國勞動者大會的前一晚,民主勞總為年輕工會會員舉辦了一場青年勞動者大會,算是為全國勞動者大會暖身,也嘗試讓工會活動變得有趣、親近年輕人。
▌民主勞總的新嘗試:青年勞動者大會
  民主勞總的青年勞動者大會位於首爾市郊的體育場,入場前工會幹部送每一個人一小包紅豆麵包(註1),包裝上面貼著全泰壹人像的貼紙,上面寫著「繼承全泰壹的勞工精神,一起分享麵包!全泰壹用自己的薪水買紅豆麵包,分送給每周工作超過100小時的勞工。和全泰壹一樣,我們無法漠視勞工惡劣的勞動現實,明天我們一起站出來為勞動者發聲。」進入建築物到抵達會場之前,有一個全泰壹像坐在長椅上,走廊上展示了全泰壹的故事及近代工會運動史,活動主視覺則以紫色為底加上幾隻裝扮各異的勞動者小貓,並且加上全國勞動者大會的四大訴求(註2)。
  青年勞動者大會一開始以青年鼓隊在場內繞場帶領民主勞總旗子入場炒熱氣氛,隨後主持人透過鼓聲教學今天活動的口號,之後便正式開始。主持人首先介紹全泰壹的故事以及全國勞動者大會的訴求,隨後邀請此次青年工會幹部培訓活動的印尼與菲律賓青年代表上台致詞,之後就是各工會的青年代表發言,說明各工會正在進行的抗爭及訴求,包含建築工會、Naver工會(註3)、教師工會、公共運輸工會、高職學校工會等,中間穿插勁歌熱舞暖場。
  整體活動聲光效果十足,搭配韓國當紅團體流行音樂改編成與勞動者相關的歌詞,以及3D虛擬人物身上帶著小小的工會logo熱舞,年輕人自組舞團、鼓隊、翻頁動畫書的表演也非常用心。最後活動的高潮是無人機從場上橫越所有群眾,將裝載著青年決心的紙條到舞台上,由五位青年幹部帶領所有人一起唸出誓詞,表達繼承全泰壹精神、共同捍衛勞工權益的決心。隨後專業DJ帶著混音器上台,活動會場搖身一變成為派對現場,帶著強烈節奏和重音的音樂一下,全場只剩下閃爍的舞台燈時不時照亮會場,許多原本在後排正襟危坐的年輕人突然一擁而上到台前,開始今天晚上年輕人最期待的舞會。
  不同於傳統的工會集會活動,青年勞動者大會用了許多「年輕人的元素」:3D虛擬人物、玩偶裝、華麗的影片、搶眼的聲光效果和男女勁歌熱舞。透過比較時尚、輕鬆、可愛、酷炫的方式帶出團結合作、正向積極的勞動者意象。所有的表演者都是工會會員,在工會這種剛性組織中,透過青年勞動者大會的舞台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來展現自己的認同。作為一個外來者,筆者覺得這樣的活動相當新鮮有趣,也是一種針對青年勞動者很不一樣的嘗試。但實際上詢問了幾位一起參與青年勞動者大會的中生代工會幹部,卻發現他們不盡認同這場活動的成效。
  主要是因為,這場青年勞動者大會的參與者其實已經是工會的會員或幹部,雖然是讓年輕的工會會員有舞台展現自己,也嘗試以比較生動有趣的方式來呈現勞動議題,但工會會員需要的應該是更多培力和賦權,以及實質的行動支持。這個活動或許比較適合讓青年會員邀請其同事或同儕來,以輕鬆的方式認識工會,並進一步邀請其加入工會。
  此外,運用大量的「年輕人的元素」讓中生代工會幹部覺得似乎不夠「正式」,像是改編流行音樂歌詞變成「讓我們成為星星之火(註4)」、「我們就是revolution(革命)」加上華麗的色彩做背景,雖然很酷,但似乎缺乏一些「工會應有的樣貌」。關於「工會應有的樣貌」台灣的何明修老師曾撰文說明台灣工會的陽剛文化(註5),他認為,工會運動是一種搏氣魄、拼膽識的文化,並且將這種性別表演稱之為「戰鬥性的男子氣概」,而這次青年勞動者大會的風格正好在許多地方缺乏了這種戰鬥性的男子氣概。
▌工會的陽剛氣質與性別平等
  何明修老師的文章提到,在1980年代台灣的工會幹部會使用「閹雞工會」一詞來指稱那些被國民黨所扶植、控制的工會。這個詞隱含的意思是,一個正常的工會應該具有陽剛的特性,而被剝奪性功能(在此也象徵工會的戰鬥能力)則是一種值得被嘲弄、取笑的事情。在許多抗議場合也會使用這種男性/陽剛的符號。像是1993年工人立法行動聯盟為了抗議全國總工會勞資爭議中的懦弱表現,致贈全總四寶(閹雞、 軟腳蝦、豆腐、花瓶)以突顯其無能。在這些男性/陽剛的文化符號之下,工會的理想形象就是男性/陽剛的特徵,相對的女性/陰柔的特質就被視為是負面的形象。
  但這並不代表女性在工會運動中是缺席的, 1990年代台灣有許多關廠抗爭便是由女工主導,銀行業工會也多以女性成員為主,甚至反對單身禁孕條款、職場性騷擾、性別歧視運動,也是由女性勞工開始發起抗爭行動(註6),進而促成後來民間團體推動兩性工作平等法(後改名為「性別工作平等法」)的立法運動。
▌正視工會陽剛文化、打造性平與尊重
  民主勞總也注意到了工會的陽剛文化與性別問題,為了促進職場的性別平等,民主勞總提出了「職場性別平等的團體協約範本」,以明確的指標及內容,希望各工會在團體協約協商時可以將職場性平條件一併納入協商中。其內容包含:確保照顧者的勞動權益、安全健康的工作環境與生育環境、加強僱用程序中的性評意識、增加女性參與決策過程,並且建議各工會修改章程直接將性別平等議題寫入工會組織章程。
  韓國金屬工會(Korea Metal Workers Union, KMWU)就依據這樣的指引產製了「全國金屬勞動工會平等守則」,內容包含工會成員之間互動應有的分際,並且提醒所有人不要以性別刻板印象來進行分工,尊重個人隱私,不要詢問個人私事,除非當事人主動提起。金屬工會將這個平等守則翻譯成11國語言,說明工會非常重視會內的平等與尊重。
  在青年勞動者大會的活動會場,民主勞總也特別在廁所門口張貼性別中立性別廁所(或稱「無性別廁所」)的公告,希望不要再有人因為「不符合標誌規定」的人感到不舒服和尷尬,讓任何性別認同的人都能夠自在的使用洗手間。
  從這些作為可以看到,民主勞總意識到工會即將面臨世代交替,為了更積極的招募青年工會會員,並打造保障勞動者權益的社會,工會除了對外團結、抗爭,也應該積極建立工會內部平等與尊重的文化。
  過去民主勞總曾經因為性騷擾案件而使得工會幹部總辭(註7),台灣工會也曾發生過性侵事件而引發軒然大波。這些事件之所以會發生,除了歸因於長期以來由男性主導的工會運動之外,恐怕也是因為我們的教育體制中,極度缺乏情感教育與性別平等教育:過去沒有人教我們怎麼尊重對方、如何保護自己,怎麼控制自己的情慾,又該怎麼樣有禮貌的試探自己有好感的對象,甚至有些人會錯誤地以「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來合理化加害者的行為。民主勞總嘗試打造更平等、尊重的工會文化,以吸納更多青年及多元認同的成員,青年部的活動成效如何仍有待觀察,但其精神仍值得我們借鏡、學習。
1국화빵gukwappang)一種以麵團包著紅豆豆沙在菊花形狀模具中烘烤的點心。
2:四大訴求分別為 1)擴大修正「工會及勞工關係法」第2條關於勞工及雇主的定義:將定期契約、派遣、外包勞工等非典型勞動者納入,並且重新定義雇主,讓真正擁有決定權或影響力的人負起雇主的責任並與工會協商,否則現在韓國許多實質雇主以外包或派遣為由規避法律責任。(2)修正「工會及勞工關係法」第3條:不應限制勞工只能針對薪資及勞動條件進行工會行動,應擴大包含勞工的社會、經濟及就業層面的問題。(3)限制雇主不得就工會活動向勞工或工會求償的權利,並且禁止雇主以濫訴作為騷擾勞工的不當勞動行為。(4)保障非典勞動者權益,停止公共服務私有化。
3Naver為韓國第一大搜尋引擎,提供許多整合性的服務,幾乎可以稱之為是韓國的Google
4:指全泰壹精神,典故來自於趙永來(Cho Yong-Rae)所撰寫的《星星之火:全泰壹評傳》
5:臺灣工會運動中的男子氣概http://homepage.ntu.edu.tw/~msho/book.files/B15.pdf
61994年婦女新知雜誌第151期:女性工作權 「不要怕自己孤單的對抗」─專訪臺北企銀產業工會常務理事長陳瀞瀞https://awakening.lib.tku.edu.tw/resources/everything/aw_2009_AM_Article_1994_151_21_24_2197.pdf
7https://zh.m.wikipedia.org/zh-hant/2008年民主勞總成員性侵害未遂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