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社會貧富差距逐日加大，弱勢者再加上新貧階級增加，使公部門社會福利資源更見拮据；我們要思考，在消極的慈善與社會救助行動之外，是否有其他解決之道？

　　在國際上，少數具有遠見與關懷的企業提出「社會產業」的概念，其中的先驅是孟加拉的葛拉敏銀行（Grameen Bank），該行微額貸款不但針對弱勢族群提供自雇與就業機會，開啟這群原本應接受社會救助人口的生產力，帶動社會全方位的發展，尚且有利潤支持企業永續甚而擴大服務，創造藉由自由市場解決社會問題另一契機。

　　由台灣健康城市聯盟、樂活台灣協會於5月底在台南市所主辦的「台灣社區發展暨微額貸款論壇」，邀請了見證葛拉敏銀行創辦到國際複製歷程的總經理以及相關人士來台，與台灣關心社區發展的政府與民間組織展開初步認識與交流。我奉銀行員工會全聯會指派出席論壇，在此將微貸背景、論壇經過、個人發言與感想簡述如下：

■微額貸款、葛拉敏銀行與尤努斯

　　1976年，孟加拉的吉大港大學經濟學教授穆罕默德‧尤努斯（Muhammad Yunus）拿出27美元借給大學附近農村42位極貧婦女，自此秉持「信貸是人權」的信念，推動微額貸款給極貧婦女，並創立了葛拉敏銀行（Grameen Bank鄉村銀行，以下簡稱GB），到2007年GB已提供60億美元貸款給695萬個借款人（97%是女性）；GB的微貸基於「信貸是人權」，有許多顛覆傳統銀行的觀念作法概述如下：

（1）貸款對象：目的在協助脫貧，所以對象必為窮人（特別是貧困無依婦女）。

（2）貸款流程：貸款必須集體申請（最初以五人一組）（註1）；貸款金額相當於幾千元台幣；無擔保，免徵信；只大略規範貸款須用於創造收入的非消費性活動（建造住所被視為生產性），不審核貸款用途。

（3）貸放後管理：貸款均每週或雙週分期攤還一年以上；貸款人遇到困難，銀行不但主動調整還款方案，還提供人力物力紓困，避免其因一次災害造成不幸事故陷入負債無力償還，GB沒有法務部門，沒請律師，對貸款人不訴追。

（4）成果：不到2％的延滯比率，GB已幫助1,200萬人，占孟加拉人口十分之一，已讓三分之一貸款客戶脫離貧窮，三分之一從貧窮底層上升接近到貧窮線；尤努斯也積極向世界各國推廣GB經營理念，全球至今有超過50個國家實施GB式微貸，非洲、南美、南亞若干開發中國家之外，還包含美國、挪威、荷蘭、法國等已開發國家。尤努斯與葛拉敏銀行，獲得2006年諾貝爾和平獎的殊榮，諾貝爾獎2006年評審委員會指出：「只有當大批人口找到消除貧困的途徑，才能取得永久的和平。」（註2）

■「台灣社區發展暨微額貸款論壇」側記

　　論壇邀請了Nurjahan Begum女士（GB總經理）、Rahima Begum女士（2007年花旗集團傑出微貸女企業家得獎人）、Md. Mujibul Alam Khan先生（國際NGO顧問）（註3）3位外賓與會，並分別就「GB成功經驗」、「微貸創業成功經驗」、「政經社會脈絡下的NGO、微貸與發展」三個主題舉辦三場演講。另外，舉辦「如何以創新的經濟模式、動態的組織經營達到社會改革」圓桌論壇（註4）。

　　我先回顧台灣的微型貸款，都是官方在政治考量下，強要公股銀行配合辦理，無論過去的仁愛貸款、小康貸款、貧民手工業貸款等等，乃至今日的微型創業貸款，都是貸放時荒謬，催繳時辛苦，訴追時悲慘。對照GB的配套作法，台灣微型貸款就僅是資金撥貸，失敗自不意外。

　　GB的創新與成功，證明銀行非但可以不再是加速貧富差距的幫兇，更帶動社會全面改革；最鼓舞人心的是，GB以資本主義的自由市場規則，獲致社會主義期待的結果，「社會目標可以完全取代貪婪，成為強而有力的動機。由社會意識驅動的企業也可以成為貪婪企業強勁的對手。」這不僅是尤努斯個人信念，GB團隊已證實其可行；但期待台灣NGO與傳統銀行合作以GB模式在台灣推動微貸，恐怕不可行；如同尤努斯本人認知，傳統銀行員的養成教育難以執行GB的微貸理念；我也半開玩笑強調，GB行員7:30AM－7:00PM的超時工作，恐怕連銀行員工會都會有意見；其實在提醒大家熱情憧憬之餘，也要正視GB行員很多犧牲奉獻才有今日，在台灣功利環境，培育有GB理想肯奉獻的專業銀行員更不容易了。

　　受限於當日發言時間，有些未盡之言在此補充：GB模式微型貸款在台灣不能期待現有銀行實行，除了行員問題外，還有公股銀行受限於政府預結算，民營上市銀行受制於股東證管等制度問題，較可行方式，就是由政府與民間企業集資成立獨立基金，如芝加哥的「女性創業計劃」（Women's Self-Employment Program, WSEP）培育自己有GB微貸理念的工作人員，如果複製成功（就是接近100％的還款率），則基金循環運作資金自不成問題。

　　最終還是回到難免質疑之處，在台灣已成熟經濟環境，借了兩萬元新台幣的極貧者，從何事才能每週獲利450元還款（註5），《窮人的銀行家》第25章「美國都會區的經驗」中說了不少自製蛋糕、設計衣服的微型創業成功故事，也一再強調「窮人非常有創意，他們知道如何求生存…只是沒有機會。」但要達到98％的成功率，還真有待事實驗證。

　　再者，能助台灣極貧者「脫貧」固是美事，但台灣目前更多是「新貧」與「心貧」（註6），也是「脫貧者」遲早要遭遇到的問題，尤努斯先生目前也進而建立社會企業，涉入健保、退休、養老金、學校教育和其他攸關生活品質的議題，微貸是社會改革開端與驅動力，如尤努斯先生所言：「微貸不是解決所有社會問題的萬靈丹」。但其創新及「以人為本」的精神是大家該敬佩與效法！

　　後記：感謝曾育慧小姐推動此次論壇與居間翻譯，備極辛勞；也感謝所有主協辦單位與工作人員的付出，大家才有齊聚一堂，互相討論啟發的機會。又「樂活台灣協會」正計畫安排台灣NGO人士參訪孟加拉微貸組織，為此行經費發動募款，若您珍惜重視台灣社會改革，願意支持參訪計劃，請捐款「台南第三信用合作社成功分社 00056111840270，樂活台灣協會」。

• 註1：最初以5人為一組，成員自己組成，但不能找家人，小組成立且被GB認可後，成員須參與訓練（為了解GB微貸規則與理念，並非職訓），GB先
•          貸款給其中兩名成員，接下來六週還款正常，另外兩人就有資格申請，組長排在最後順位。小組設計有道義連帶責任意味，但貸款是給個人，自
•          負全責；小組主要功能還是在互相支持與督導。
• 註2：尤努斯與葛拉敏銀行的事蹟詳閱《窮人的銀行家－尤努斯與鄉村銀行》（Yunus & Jolis，曾育慧譯，聯經出版社）。
• 註3：NGO（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的縮寫），非政府組織的簡稱；顧名思義，也就是指「政府以外的組織」。除了代表對於以國家（就國際
•            舞台）、以政府（就國內政治）為中心的傳統途徑表達不滿以外，還希望以草根百姓透過非政府組織的參與，來建立足以與國家分庭抗禮的國
•            內的、以及全球性的「公民社會」(civil society)，終極目標是民主政治的體現。
• 註4：主持人：曾旭正（中華民國社區營造學會理事長、台南藝術大學主任秘書）
• 　　 與談人：Md. Mujibul Alam Khan （微貸NPO顧問），Nurjahan Begum（Grameen Bank總經理），葉杏珍（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南社經理），
•                            簡妙銖（台中飛雁協會理事長），朱清輝（銀行員工會全國聯合會常務理事），江浩教授（逢甲大學合作經濟系）
• 　　 回應人：彭明輝 （清華大學教授）
• 註5：借款$20,000，以年息18%計（GB微貸年利率20%），每週還本息是$20,000 ×1.18÷52＝$453.8
• 註6：「新貧」：不是生而一直貧窮，經歷過富裕或者中產的寬裕，再回到貧窮。
• 　　  「心貧」：指對未來就業收入與生活安全充滿不確定，沒有安全感；或者與親友、鄰居、同儕乃至廣告虛擬媒體報導對象比較，產生的匱乏、
•                                 不滿足感覺。

　　七月二十七日，行政院民營化推動委員會邀集產官學代表討論合庫民營化之事，會中學者質疑「合庫民營之後在市場競爭的利基與特色何在？」「政策性任務對合庫是福是禍？民營之後繼續政策性任務有何爭議？」「全國第二大規模的合庫，民營之後如何面對財團購併？」該委員會主席（經建會謝副主委發達）甚至直言：「合庫目前提出的民營化計劃沒有願景，難怪員工不認同！」

一、合庫也有逃亡潮

　　今年五月，合庫有二十九位年輕職員申請商調，單只一個月，就有這麼多年輕人用腳投票，否決了合庫民營化；員工逃亡潮在台北銀行轟轟烈烈，合庫也有逃亡潮，靜悄悄，不為外人知。

　　七年前，三商銀民營化前夕，不曾出現員工大量逃亡現象，因為當時三商銀員工還願意相信官方制式說法：「公司民營後經營更自主有效率，有利市場競爭永續經營」，員工也期待優惠優先認股的利益。如今，已有八家公營銀行民營，不見其比公營時有更多高超表現，卻顯見員工處境日漸嚴峻；更可怕的是，目前民營銀行無論經營好壞，都可能被購併，員工下場悲慘。難怪曾願許身於合庫的年輕人，對合庫民營化只見購併風險，未見永續經營願景，失望透頂之餘，乾脆一走了之！

二、面對民營化的掙扎

　　筆者常年任銀行員工會全聯會文宣組組長，三商銀民營化前，也參與全聯會對公營銀行「有條件民營化」的抗爭路線決策，當時長考公營銀行行員失去公務人員身分保障與銀行永續經營的兩難，痛苦掙扎良久。但畢竟當時的抗爭主角－三商銀員工，於公期待企業更生，於私則見利於優惠補償與認股利益，欠缺反抗民營化決心，全聯會的有限資源遂投置於爭取自提儲金退還與休假年資併計，其過程艱辛曲折，終於有成，公營銀行員工民營時確受惠良多；但公營銀行民營化終成江河日下之勢，短短兩年有八家公營銀行改制民營。

　　現在本人忝為合庫工會幹部與工會推派董事，加上前述經驗，七年來一直觀察這些改制民營銀行的員工權益變動，且不時對合庫工會會員解說民營時會員權益情形，意在提醒會員前車之鑑，避免不務實的期待，並及早規劃準備因應改制民營的衝擊，實一直不認同民營化，卻有其勢難擋不得不然的無奈。

　　日前，在合庫董事會與合庫民營化推動小組會議，本人均明確表達：「由於民營化對員工的傷害，向來不認同民營化，之所以參與各項民營化討論，在於：（1）萬一其勢不可擋，有為會員爭取最大利益的責任；（2）財政部、合庫董事會與推動小組都不過只是執行單位，在其中反對干擾，只是為難同仁，不能影響決策，行政院經建會才是我們表達意見的地方…。」

　　七月二十七日在行政院民營推動委員會工作小組會議中，合庫工會代表林興隆與黃哲輝也明確表達了目前環境不同於三商銀民營時，因此對合庫民營化充滿疑慮，並嚴正要求合庫民營化應有三項前提：（一）確保如三商銀民營化的員工權益標準；（二）民營前簽訂團體協約保障會員民營化後的勞動條件；（三）維持公股47％，以避免財團化。

三、合庫人心底話

　　近一年來，富邦金控併台北銀行，第一金控不時擔心被併，這樣的氣氛下，合庫員工咸認為此時民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智之舉，可是，合庫高層經營者無視員工心頭深重陰影，仍經常向媒體、政府層峰夸夸其言，不斷突顯其經營績效，甚至在論及合庫改制民營釋股股價時，總不斷強調合庫體質優良，卻不知合庫員工正在納悶質疑其中矛盾：「如果合庫在英明領導下就績效卓越，體質優良，那就繼續在公營體制下奮鬥表現，何苦民營？」

　　員工就是擔心民營之後，若經營不得法又失去公營招牌與政策任務的護持，必定加速出局；若經營得法，賣相太好，卻又成為財團覬覦目標，被併購更是迅速慘死（如台北銀行）。員工不禁暗想，那倒不如暫緩民營化，雖有效率不彰的慢性病，猶可徐緩勵精圖存，總勝過台北銀行被一招斃命！

四、兩害取其輕的合理觀望暫緩民營化

　　七月二十七日行政院民營化推動委員會工作小組會議中，學者專家對合庫民營化的質疑，印證了合庫員工內心疑慮，眼前，該委員會暫時退回合庫民營化計劃，希望政府決策者與合庫高階經營者，摒除只顧完成政府政策目標，為民營化而民營化的心態，深思熟慮以下兩點建議，認真思考合庫民營的必要性與前景：

　　（一）三商銀民營時，沒有＜金融機構合併法＞、＜金融控股公司法＞，也沒有銀行購併、成立金控的實例，如今須顧及現實環境變化，勿延襲三商銀民營只強調經營效率的心態，勿一味抄襲其民營化計劃，落實具體衡度合庫民營後購併與成立金控的變化及規劃。

　　（二）在銀行員工會全聯會陳情和輿論壓力下，金管會在七月二十八日以行政指導規範保險業，不得從事介入經營的股票投資；可見台灣以後金融購併將有改善，不再只有叢林法則，合庫何妨暫緩民營化，避開目前高風險的環境。

　　八月下旬，合庫行方將開始向員工舉辦民營化說明會，寄望合庫行方在說明會中，不要一味宣導「提升經營效率」那套制式官話，勿迴避民營後組織變革企業改造將如何傷害員工的問題，在此先披露合庫人心底話，合庫行方應針對此好好向員工說明，如何！？（合庫工會有其系列因應民營化的策略，請會員密切注意工會快訊）

　　合庫推出Combo Card新商品，拓展心切，居然發函明示「員工若使用他行信用卡，將予以嚴懲」，合庫員工為之憤怒反彈……

　　本會受理許多會員申訴此事，歸納內容主要有四：

　　(一)合庫干涉員工消費方式，已侵奪員工消費選擇權；又執行調查必侵害員工隱私；資方意欲違法侵權。

　　(二)使用他行信用卡與拓展Combo Card不必然具因果關係，引此為懲處依據，資方濫用管理權，已違反公務員法令及工作規則。

　　(三)空降的長官不知基層員工難為辛苦，但求短暫任內表現亮麗，不惜驅民填壑，不顧員工死活。

　　(四)近幾年來合庫新官上任必出新招，投入過多資源於私淑業務，結果往往「人去政息」，由無從「高來高去」的員工收拾資源錯置浪費的爛攤子。

　　為此本會去函要求合庫釋明，合庫復函辯解此係「概括性宣示」，且於經理會議明示「……在合庫信用卡可使用情形下，如使用他行信用卡者，將作為年度考績重要參考。」不復再提懲處一事，本會尚能接受合庫自知節制管理權之回應。

　　本會不想抹煞合庫高層創發新產品拓展消費金融的苦心，故視此事件祇為管理過當之疏失，但如上述申訴(三)、(四)所言，會員或有偏失於激憤，但究其言亦有原因道理；合庫高層近來不斷透過媒體或公開場合放話：「每年要逼退若干人」；聽在員工耳中，諳熟法令者，自是暗笑資方把「優退」硬坳成「逼退」的用心，不諳熟法令者，則人心徨徨，加上此一事件刺激，更增猜疑憤怒。本會遇此類申訴，皆盡力安撫並作善意解釋，亦深同情公營行局高層「任期短暫，來去由人」的處境，難免有「求功心切」的失常；但合庫高層放話裁員，已造成員工「上下猜忌，離心離德」的反作用，再寄望合庫員工本於愛行之心推動業務，無異緣木求魚，智者不為！

　　再者，由此事件，本會觀察到背後令人擔憂的現象，合庫高層醞釀「嚴懲使用他行信用卡之員工」想法必向幕僚提起，又經過總經理多次在公開場合口頭宣達，此舉措悖情逆理違法至為明顯，已激起眾聲沸騰，居然還發函執行，引起更大反彈；何以合庫脫序演出寓言故事「國王的新衣」鬧劇？是眾大臣明哲保身？亦或國王剛愎致無人進言？這關乎合庫決策品質的現象，才令人憂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