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日本的女性、非典型勞動者及外籍勞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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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婦女新知基金會倡議部主任
出刊日期: 
2021/03/31
期數: 
第243期
編按:日本北海道大學公共政策學院於2020121日下午舉辦一場線上論壇,邀請學者及非營利組織工作者分享日本在COVID-19衝擊之下,關於勞動條件及社會福利所遇到的困難及現況。本文主要為論壇活動紀錄,提供讀者參考。
▌弱勢勞工受影響甚鉅 熱線讓社會問題浮現
  現為北海道大學講師及非營利組織HOTPLUS理事的藤田孝典說明,這次疫情使得日本原有的社會問題更加嚴峻,過去人們未能看見的勞動與社會福利的漏洞浮上檯面:包括勞動問題、貧窮、騷擾、歧視等。日本的工會、非營利組織、學者、記者等為了因應這樣的狀況,自主發起免費電話諮詢服務,希望接住民眾焦慮的情緒、轉介資源,協助解決居住、緊急危難、勞動、借貸等問題。他們發現,絕大部分日本人諮詢的問題,是勞動問題引起的生活貧困:因為失去工作而失去收入,原本的生活狀況就缺乏儲蓄,因而陷入貧窮狀態,又因為疫情而找不到工作,陷入惡性循環。
▌女性非典型勞動者的困境
  從諮詢統計數字來看,發現女性諮詢者非常多,非典型勞動(包含勞動派遣、勞務承攬、業務外包、部分時間工作、電傳勞工等)的參與主要是以餐飲、零售、旅宿、觀光等產業為主。相較於男性非典型勞動者主要是製造業,不同性別面對的疫情衝擊差異甚大。藤田甚至大膽預測,2020年上半年至今之所以沒有出現大量的貧困問題,主要是因為還有就業保險的失業給付。失業給付領完之後,女性貧困者的數量可能會爆增。
  日本女性不論年齡、婚姻,都處於生存相對困難的位置,缺乏社會安全網及政府協助,當原生或婚姻家庭失去功能,這些女性就直接往下墜落。202010月日本自殺人數為2,158人,其中包含過勞自殺,也有人因為疫情感到無助而厭世,其中男性與去年同月比較增加21.3%,女性則大幅增加了82.6%。因對未來感到不安,精神疾病患者人數也持續增加,生活環境艱困使得人們生理及心理狀況都受到傷害。
▌保育員、照顧服務員也受影響
  非營利組織 POSSE 的理事長今野晴貴從 COVID-19 帶來的勞動問題分析開始談起,主要是非典型勞動者(派遣、約聘雇等)原本的問題在疫情影響下更加惡化,但社會福利制度並未能組成社會安全網接住這些人。電話諮詢服務中,詢問最多的是政府暫時休業的相關規定及作法,其次則是因為疫情而遭到解僱、取消錄用等狀況。以僱用型態來看,高達64.5%是非典型勞動者,以性別、年齡、職業來看,分別是女性 60.7%、男性 28.1%,最大宗是 30-49 歲,服務業(零售、餐飲)。
  除此之外,也有相當高比例的保育士(對應台灣托兒所的「保育員」)來電詢問,主要是因為疫情緣故,日本政府要求照顧機構包含托兒所都要暫時休業。然而,依照日本勞動基準法第26條規定,若是因為雇主問題而暫停工作,雇主在休業期間須支付平均工資60%以上作為停工的補貼(稱為「休業手当」);但是這些保育員並沒有拿到補償,也沒有獲得雇主任何說明,因此湧入大量諮詢電話。
▌即使政府給津貼,也照樣開除員工
  為了因應疫情帶來的企業衝擊,日本政府緊急放寬「雇用調整助成金」(即僱用補助款),鼓勵企業繼續僱用勞工以減少失業。在一般情況下,申請僱用補助款的中小企業可獲得休業津貼的 80%;緊急期間若公司沒有解僱員工,補貼額可再提高到 90%。即使如此,許多企業仍不申請僱用補助款,而直接解僱勞工。日本政府緊急推出的政策,無法有效穩固現有的僱傭關係,再加上政府公開表示「疫情爆發不可歸責於企業」,僅是溫情呼籲企業應繼續僱用勞工,完全無視現實中勞資關係的權力失衡與勞工的困境。
▌企業不配合防疫,賺錢第一、依然故我
  為了防疫,日本政府提出防疫政策包括:三密禁止(密閉空間、密集人群、密切接觸)、遠距工作(テレワーク)、錯開上下班時間避免密集通勤接觸(時差通勤);但同時也有企業趁著其他同業正在休業的時候搶客,使得非典型勞動者更陷入危險工作環境。例如大型連鎖咖啡店品牌Cafe Veloce,在絕大部分餐飲服務業休業的時候逆勢開業,以平常時期同樣數量的員工,接待大量的客人(因為其他同業暫時休業),甚至有加盟店的勞工抱怨「公司把利益看得比人還重要」。知名集團 KDDI 旗下的服務外包中心 Evolva則強迫超過 100 名接線服務員在大廈高樓層、無法開窗通風的辦公室工作,而且接線服務員座位距離僅1公尺,座位之間沒有使用隔板,也不強制要求配戴口罩及酒精消毒,再加上客服耳機是共用的器材,感染風險非常高。
▌用過即丟的女性與非典型勞工
  這讓人想起日裔的深田志穗導演以鏡頭紀錄日本街頭《用過即丟的工人》。這些女性和非典型就業勞工同樣在職場上努力,付出同樣、甚至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卻僅僅因為是女性、因為是非典型勞動者,而無法獲得相較於正職員工穩定工作的承諾(契約)、無法投保社會保險、無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只能憑運氣在不同的職場輾轉流連、勉強糊口度日。在日本的正職員工也經常是高壓、高工時的狀態,但正因為看到非正職工作的慘狀,為了避免成為更辛苦不穩定的非典型勞工,正職員工在職場上只能拚命努力、更加戒慎恐懼,因此導致日本有不少因為工作而過勞、憂鬱、自殺等慘況的人。
▌外國人狀況更嚴峻,扣留證件強迫勞動
  非營利組織 POSSE外國人勞動支援中心的岩橋誠說明,近幾年來,日本的外國人勞動者人數持續上升,因此POSSE20194月成立外國人勞動支援中心,協助在日外國人處理問題。日本因為政策的關係,無法直接開放外籍勞動者,因此以「留學生」或「技能實習生」名義包裝進入日本工作。有些黑心企業仍扣留外國人的護照等重要文件,藉此強迫繼續工作,POSSE 介入協商仍未果,因此他們向社會大眾募資以聘請律師提起「請求返還護照」;一名菲律賓籍員工A小姐在到職時簽署了「護照管理契約書」,其內容包括未經公司允許不能自請退休,連退休後的護照管理都由公司來決定等。在疫情下,她希望能返回母國與家人團聚而提前終止契約,卻被雇主扣留護照、強迫勞動,完全無視外籍勞工的人權。
▌疫情下,用過即丟的外國人勞動者
  自20203月以來,電話諮詢問題的人愈來愈多,尤其是原本薪資收入就不多的人,因疫情而工作受到影響,陷入貧窮狀態。例如,留學生在日本依法可以每周工作至多28小時,而留學生常見的打工就是外語補習班及零售、餐飲、觀光旅宿等受到疫情嚴重影響的產業;即使政府提供休業津貼,許多外國人勞動者仍因此被強迫放無薪假、優先不續約,或甚至直接被開除。面對高昂的學費及租金,這些頓失收入的留學生也陷入貧困。
▌在台移工也不好過
  目前全台有70多萬名外籍勞工,以血汗的勞動條件撐起台灣的需求。高額仲介費、違法超收的服務費、被雇主扣護照、被仲介苛扣薪資,都是至今仍然頻繁發生的情形。即使多次受到國際公約審查委員會的指導及建議,至今在台移工勞動權益的改善仍然緩慢。
  隨著在台移工的工會陸續成立,包含宜蘭縣漁工職業工會(Yilan Migrant Fishermen Union, YMFU)、桃園市家庭看護工職業工會(Domestic Caretaker Union, DCU)、越南移工工會,加上台灣關心移工權益的協會組織如台灣國際勞工協會、桃園群眾服務協會、天主教海星國際移工服務中心、1095等持續推進,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夠看見台灣移工獲得合理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