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s up* 日本媒體業女性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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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婦女新知基金會倡議部主任
出刊日期: 
2021/10/31
期數: 
第250期
  香港中文大學、台灣屏東大學、南韓西江大學(Sogang University)今年8月下旬(8/21-228/28-29)共同舉辦「2021歷史唯物主義東亞論壇」(Historical Materialism East Asia Conference 2021),邀請學者及實務工作者針對公平工作(Fair Work)、數位勞動(Digital labour)、平台合作主義(platform cooperative)等議題,進行社會影響分析,並且討論疫情之下公民社會相關變化。其中829日的東亞勞工及工會(Workers and Unions in East Asia)場次,由日本新聞労働組合連合(Shimbun Roren)松元千枝(Matsumoto Chie)所分享的「日本組織推動性別平等(Organising for Gender Equality in Japan)」特別引起筆者注意。
▌男性為主的職場帶來的性別偏誤
  日本新聞勞連於1950年代成立,為一全國性工會聯合組織,目前約有2萬會員,包含80個企業工會及10個區域性的地方工會,組織對象是新聞及有線服務(wire service)從業人員。以新聞媒體整體從業人數來看,約僅兩成是女性;而這種以單一性別(男性)為主的職場容易出現一些性別偏誤,例如與女性有關的主題經常不受重視,或是受訪的專家多為生理男性,以及職場文化普遍認為「夜討ち朝駆け」—形容日本的記者為了追求新聞而不分晝夜、超時工作的模樣,是記者職涯的常態。
  普遍來說,日本女性能夠做到主管階層的人非常少,在新聞業亦如是。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現象,除了傳統的性別刻板印象所形成的隱形天花板之外,也是因為職場性騷擾、(針對女性的)性別歧視等諸多原因,造成女性因故離開職場,或者中斷職涯進行照顧工作而難以返回原職場。
Metoo讓日本躍上國際版面
  201710月,美國數十名女性站出來指控Miramax影業和Weinstein電影公司聯合創辦人、電影製作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性騷擾和性侵,因為當時透過社群媒體的標籤#Metoo而開啟了全球的Me too運動。幾乎在同一時間,日本記者伊藤詩織(Ito Shiori)出版了《黑箱:性暴力受害者的真實告白》(Black Box)一書,紀錄她遭到職場前輩下藥性侵害,及後續提出告訴所遇到的司法困境及媒體高牆,並控訴日本社會對性暴力的冷漠,希望藉此喚醒社會大眾對性暴力的意識。隔年(2018)日本又爆發財務省事務次官福田淳一性騷擾女記者的醜聞,震驚日本及國際社會,一夕之間,性騷擾、性侵害醜聞成了國際社會對日本的關注重點。
  根據日本聯合組織MIC(マスコミ文化情報労組会議,Mass Communication, Information and Culture UnionsMIC)在2018年進行的調查,超過八成的勞工曾經目睹或自身經歷過性騷擾事件,其中以「不必要的身體接觸(52.6%)」、「外貌、年齡或其他身體特徵的評論(49.1%)」、「結婚了沒?會生小孩嗎?等個人隱私問題(49.1%)」為主要前三名;性騷擾的行為人以「公司的前輩(21%)」、「關係企業的上司(17%)」和「直屬上司(14%)」最多。但值得注意的是,也有為數不少的性騷擾樣態是「被迫到旅館發生性關係(16.2%)」和「被迫觸摸對方身體部位(5.8%)」,以及行為人包含警察和檢察官(7%)、政治人物(6%)和公務員(4%)。
▌一起作伙改變,日本WiMN的成立
  長期以來潛伏在職場的性別問題,一時之間獲得大量的社會關注,日本的女性媒體工作者認為機不可失,便開始籌組以女性為主要成員的全國性網絡組織,旨在推動職場的性別平等,改善媒體業長期以來性別失衡的現象。因此,20185月在一群女記者的集結及號召之下,WiMNWomen in Media Network Japan,媒體工作女性網絡)誕生了。
  WiMN成員是媒體出版業的女性從業人員,目前大約有100名成員。考慮到日本社會仍然對於性騷擾議題的保守,除了部分主要成員之外,所有成員皆為匿名參與。WiMN以協會形式運作,並與新聞勞連密切合作,也藉此推動新聞勞連內部改革。例如2019年因為她們的行動,促使新聞勞連修改相關章程規定工會理監事的女性比例;20209月選出8名女性理、監事,使得女性幹部超過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她們現在正在編寫媒體業防治職場性騷擾指引手冊,持續推動工會及產業內的性別平等。
▌台日性平之路漫漫長
  從2018Metoo運動席捲日本以來,日本原本根深柢固的「男性稼ぎ主モデル」—即華語文化圈常見的「男主外,女主內」性別刻板的家庭分工,傳統性別分工也開始悄悄地鬆動。2019年,為了回應國內及國際社會的關注,日本政府三讀通過《女性活躍與管制騷擾法》,並且修訂《勞動施策綜合推進法》、《男女雇用機會均等法》、《育兒及護理休業法》等相關法令,希望提供更完善的法律保障制度,遏止職場性騷擾、孕產歧視等問題。然而,這些相關法令的修正或增訂,恐怕無法立即解決日本的職場性平問題,法令的落實和制度的改變需要時間,人民的觀念要轉變也需要時間,並且如何讓制度符合現下時空背景的需求,也需要民間團體長時間的監督及倡議。
  畢竟從台灣經驗來看,雖然1987年國父紀念館發生一群女性導覽員選擇站出來抗議孕產歧視事件,而開啟了台灣推動職場性平法規的契機,但是我們卻花了十幾年的社會倡議及對話,才終於立法三讀通過兩性工作平等法(即性別工作平等法)。而我們至今仍可從勞動部的性別統計數據看到,2020年有近半數的性別工作平等申訴案件屬於職場性騷擾(48.4%),針對性別工作平等措施仍有過半數(53.9%)的案件是與育嬰留職停薪及育嬰留停復職相關的爭議,這些申訴又以女性壓倒性的居多(92%),顯見台灣職場性平也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更別提仍有許多女性勞工選擇隱忍,成為並未申訴的黑數!
  本文分享日本新聞勞連夥伴的發言內容,亦希望日後能夠促成更多台日雙方在性別平等議題上的交流及對話,一起推動東亞地區的職場性別平等。
 
*美國好萊塢明星在2018年發起的社群標籤,旨在呼應2017年底的Metoo運動,並呼籲社會大眾以行動終止性騷擾、性侵害事件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