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工會應積極針對演算法管理進行談判協商
由 TFFU 於 週四, 07/06/2023 - 17:02 發表
國際勞工組織（ILO）在1981年通過「職業安全和衛生公約」，並且將職場安全列為五大勞工基本人權之一，工會應該透過ILO或其他國際相關規範，以及國內的職業安全相關法令，要求政府必須針對演算法所引發的職安問題做出規範及改善。2023年1月，美國勞動部針對亞馬遜倉庫進行專案勞檢，並且因為演算法制定了不安全的工作流程而開罰60,269美元。法國勞動法令則要求僱用超過1,000人以上的企業，必須與勞工代表協商，盤點並評估職場在演算法管理下潛在的身心風險。加拿大在2013年修正相關法令，要求企業應開放員工參與並共同制定職場健康及安全的相關政策和規範。
作者簡介:
全國金融業工會聯合總會副秘書長出刊日期:
2023/06/30期數:
第270期
你知道雇主在監控你嗎？隨著科技的發展，愈來愈多產業開始使用大數據、演算法作為企業經營及管理的工具。然而，越發密集且即時的監視，從員工身上榨取出來的資訊及數字，是否會對勞動權益帶來負面的影響？2017年，國際網絡工會（UNI）曾發布報告（註1）並提出十大原則，認為工會在大數據時代並沒有足夠關注如何保護勞工隱私及權益，建議工會應主動啟動談判協商，了解雇主是否正在透過科技來監控員工。UNI在今（2023）年4月份發布報告（註2），指出演算法如何影響職場勞動關係，歸納各國案例之後提出指引，建議工會在與資方談判協商時，應更加警覺並有意識地監督企業在蒐集資料、使用資料及保存資料的管道及方式，確實為勞工權益把關。
UNI認為，工會因應企業使用演算法管理，應該要特別強調員工的知情同意權；事先評估演算法是否具有特定偏好或歧視的可能性；建立適當的職安機制，並且讓勞工參與；最重要的是，相關政策必須以人為本，由人類來綜合相關資訊及建議並做出最終的決策。
▌演算法管理：即時且無所不在的指揮監督
演算法管理應用在各行各業的企業經營上，已經漸漸不是新聞了，例如在員工招募階段，透過履歷及自傳的文本分析來評估員工的個性及適應能力等；或是透過人工智慧及演算法來協助零售業者依據天氣、氣溫、時段、區位等要素預測來客數，以此來安排店內的人力排班；抑或是透過監視系統蒐集數據，即時監督員工的表現，以此作為員工的績效管理工具等等。這些聽起來都是理性而有效率的決策，但以數據和電腦運算結果為本的決策，恐怕會對員工造成巨大的傷害。
知名案例便是全球電商龍頭亞馬遜（Amazon），為了因應大量的電子商務需求而成立了亞馬遜倉儲物流，而如何在海量的貨物中找到倉庫中正確的商品，便仰賴電腦運算及員工的即時反應。從英國電視台BBC的紀錄片《Amazon: The Truth Behind the Click》可以看到，亞馬遜透過穿戴式攝影機、計步器、行動掃描裝置及條碼系統，蒐集員工工作的相關資訊，有效率地讓員工在正確的貨架上找到客戶的商品，但這個「效率」卻成為員工的壓力來源。每一次搜尋商品的「任務」皆以秒為單位計算，員工的行為一分一秒都受到監督，走錯貨架、拿錯商品都可能成為績效太低、無法續約，甚至直接被開除的原因。更甚者，當員工「沒有在工作時」，例如花了比預期時間還要長才找到正確的商品，或是上廁所、用餐，系統仍然持續在追蹤、計算這些「閒置時間」，形成員工心理上的巨大壓力。
▌失去人性：演算法引發的職安危機
一家美國研究機構即指出，亞馬遜這種以演算法為基礎「非常有效率」的工作流程，造成該公司員工比80%的同業更容易在職場上受傷，這種基於效率和速度去規劃，而非以人為本出發去設計的工作流程，使得員工傾向為了完成工作而拒絕休息或略過安全作業流程。韓國的電商巨擘Coupang也同樣以人工智慧系統輔助規劃工作流程，主打「火箭般火速送達」，在該公司底下工作的員工便曾公開表示「自己像是個機器人，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對勞工來說，演算法管理機制其實就是無所不在的監控，並讓制度竭盡所能榨乾勞工的生產力。加拿大的麥克馬斯特大學針對引進科技監控設備的2,100間電話客服公司研究發現，87%的員工都處於高壓狀態，甚至50%的員工都已經因為壓力或焦慮而正在就醫服藥。歐盟職業安全衛生局（EU-OSHA）在2019年曾公開表示，長時間在高度監控下的勞工，會覺得自己失去對工作安排、工作方式的自主性，因而無法自在地與他人互動或自主安排休息時間，甚至感到隱私被侵犯，而這些監控的資料可能作為獎懲的依據，會令人更感到沮喪、不安和無力。因此，如何介入資方應用演算法的管理行為，保護勞工的職場安全，是當代工會不可迴避的重要課題。
▌讓管理變得透明：工會介入演算法的應用
國際勞工組織（ILO）在1981年通過「職業安全和衛生公約」，並且將職場安全列為五大勞工基本人權之一，工會應該透過ILO或其他國際相關規範，以及國內的職業安全相關法令，要求政府必須針對演算法所引發的職安問題做出規範及改善。2023年1月，美國勞動部針對亞馬遜倉庫進行專案勞檢，並且因為演算法制定了不安全的工作流程而開罰60,269美元。法國勞動法令則要求僱用超過1,000人以上的企業，必須與勞工代表協商，盤點並評估職場在演算法管理下潛在的身心風險。加拿大在2013年修正相關法令，要求企業應開放員工參與並共同制定職場健康及安全的相關政策和規範。
2021年，西班牙修正相關法令，賦予工會了解資方演算法管理機制的權利，並要求予以修正或是廢除使用。西班牙勞動者總聯盟（Union General de Trabajadores，UGT）便提出指引，作為其會員工會在與資方協商員工資料的使用及數位權利管理時的依據。指引的內容包含：勞方協商代表在檢視演算法管理細項之前，應先根本性的質疑是否有應用演算法或相關科技的必要性，「因為我們做得到」或「因為其他業者都這樣做」不是合理的理由；所有演算法做成的決策，應隨時由人類進行檢視；任何因演算法管理改善工作效率而獲得的利益，應公平地與勞工分享。2021年12月，UGT與美食外送平台Just Eat簽訂團體協約，要求公司在安裝任何影像或錄音系統之前必須先通知工會；公司得存取員工的衛星定位資料，但必須讓員工了解衛星定位系統運作的方式，以及會取得哪些資訊；依照團體協約勞資雙方以同等人數共組演算法管理委員會，定期檢視演算法規定的變更、在職場實際運用的狀況、對員工及公司的影響等。
義大利的勞動法令規定，未經勞資會議或工會同意，雇主不得使用任何設備監控勞工的活動，且公司必須明確及完整地說明使用的設備為何、將會蒐集哪些資料，以及資料的使用範圍。義大利工會與多家電話客服中心簽訂團體協約，限制公司不得使用軟體Afiniti來監控個別員工的工作表現，亦不得作為懲處的依據，僅能做為檢視整體企業成效及客戶滿意度的工具。
我國對於演算法、數位監控所衍生的就業歧視、職業安全、隱私等問題的相關規範，散落在《民法》、《個人資料保護法》及《就業服務法》當中。但隨著科技網路、通訊軟體發達，運用科技設備的監控愈來愈多樣，過程中涉及個人資料的蒐集、處理及利用，以及可能對勞工職場健康安全的危害，政府應儘速立法規範雇主對勞工進行數位監控之相關權利義務事項。在政府妥善立法之前，工會應借他山之石，以團結的力量為我國勞工權益把關。
註1：金融業工會聯合會訊，第260期，2022年8月。
註2：Algorithmic Management: Opportunities for Collective Action. A Guide
for Workers and Trade Unions，https://uniglobalunion.org/wp-content/uploads/Algorithmic-Management-Opportunities-for-Collective-Action.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