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題:成為團結的1個99%,還是無助的99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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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全國金融業工會聯合總會副秘書長
出刊日期: 
2013/10/15
期數: 
第154期
  華爾街的99%運動掀起全球對貧富差距劇烈的覺知,簡單數據道盡了勞工被迫成為現代奴隸的事實,金融業勞工感受更為不堪,因為自己也身處這個龐大的剝削結構,等同被雙重剝削。本會95所舉辦「各國集體協商經驗國際研討會」邀請馬來西亞銀行職員工會(NUBE)財務長鄭嘉發(Chen, Ka-Fatt),分析大馬國情與工會協商現況,點出工會應透過協商追求更高層次的權利訴求,才能有扭轉財富分配結構的機會,本文摘譯自鄭財務長所提供的書面資料。
簡單的數據,拼湊出窮工階層的樣貌
  馬來西亞是個多元種族與文化的社會,脫離大英國協獨立56年來,政局穩定、領土完整。以下數據可建構此一國家的大致想像:(1)人口2,833萬人;(2)領土329,874平方公里;(3)經濟:50年來GDP成長均維持在6.5%,主要依賴天然資源,目前擴大到科技、旅遊、商業及醫旅產業。
  而觀其整體經濟表現反映在全球的排名,馬來西亞金融業勢必蓬勃發展、獲利可觀:(1)世界經濟論壇公佈2013-2014年全球競爭力報告,馬來西亞在148個國家中排名第24201394公佈);(2)東南亞國協中為第3大經濟體,最有競爭力國家排名第2;(3)亞太地區25個國家中,最有競爭力國家排名第7
  再來看看社會另一個面向的數據:(1)家戶負債比47.8%:代表家戶所得用以支付債務的比例,亦即平均一半左右的收入須用來償債,剩下則得支付食衣住行、教育、醫療與緊急花用;一旦家庭經濟支柱病倒或失業,就將立刻陷入入不敷出、無力償債的困境。一般而言30%是令人可接受的水準,也就是用收入的1/3來支付債務的本金與利息。(2)家戶負債占可支配所得比140.4%:世界最高國家之一,勝過新加坡105.3%、美國123%、泰國52.7%。
  這些還是屬於平均數值,實際上低收入族群的危機顯然更大。若家戶負債持續升高,將對經濟產生衝擊,因為人們被迫緊縮支出以償還負債。於是貧富差距惡化,管理階層持續賺取不道德的巨額利潤,而低所得勞工被資方以「不事生產、不用大腦」為由,忍受薪資不斷下滑,還有失去的勞動尊嚴。ILO甚至對亞洲幾個發展中國家提出警告,所謂窮工階層(poor class workers)正在形成,例如柬埔寨、印度、印尼與越南等,儼然成為跨國投資客眼中的淘金落腳處。
為何繼續相信勞資和諧一起賺大錢?
  官資聯手造出欺騙勞工的海市蜃樓,雖然不是新聞,卻是工會運動一直以來無法完全使勞工覺知的一面。大部分勞工依然相信「勞資和諧一起賺大錢」,以為所謂賺到的錢是會分到自己的手中,殊不知實情是資方一手坐領乾薪(可能還與工會友好)、一手享盡紅利,再以人事成本過高為藉口,強迫勞工共體時艱;更甚者以委任經理人的身分操弄公司財務與投資,掏空勞工血汗錢、海撈一筆後急速閃人,即便日後被查到涉及不法,所償金額或罰責不及眼下獲得的龐大利益,不足為懼。
   工會的策略一向是透過嚴謹的勞動教育,使勞工認知到現實的勞資關係,希望勞工能夠學習到團結的重要;然而至今,無論是各產業、各國、或跨國性工會組織都必須坦承,勞工依舊是等到問題發生才覺醒、依舊是缺乏危機意識、依舊無法完全肯定團結才有保障;甚至不同身分、產業、背景的工會,彼此也做不到「組織之間」的團結。勞動教育的腳步不能停,事實上更應該延伸到國民教育;但另一方面,透過集體協商對內凝聚向心力、對外展現團結實力,不但能爭取到較為具體實質(相對於勞教中的理論)的權益,過程中更是進行深度勞教的好時機,亦即訓練幹部或會員「在民主的參與中學習」,將賦予勞教更深度的意義,也是工運組織工作的初衷。
銀行毫無協商能力,只有拖延手段
  經過16次集體協商的演進,NUBE工會的結論有兩個:銀行毫無協商能力、工會團結決定成敗。在他們豐富的協商戰鬥經驗裡,銀行根本無力去反駁工會提出的合理訴求與理由-可能因為根本是事實,只好用盡各種不道德的伎倆來拖延協商,過程中國家往往是拖延戰術的最佳幫手。
   以下為常見的資方拖延伎倆:協商前期就開始拖延;遲遲未提出協商對案;蓄意告知工會,銀行總裁看不懂工會提出的協商內容,要求工會針對細節加以釐清;每次派來開會的代表都不一樣;只同意安排半天或一天的協商會議,而且常常延期;故意用離譜的論點對上工會的合理論述,使工會協商代表感到受挫厭煩,只想停止協商進入仲裁;與政府人力資源部(勞動部)聯手,督促法院加快審理程序,不舉行任何庭前和解協商;政府人力資源部會故意拒絕回應工會提出的問題;很快地,部長以爭議進入訴訟程序來阻擋工會進行抗爭;法庭也想加速處理被延宕的協商,但銀行聘請的律師繼續玩拖延伎倆;只同意薪資內的本薪調整。
  獲利的資方無心協商,就是因為獲得政府人力資源部的全力支援,才能不計代價、肆無忌憚地厚著臉皮一再拖延,目的就是要讓勞工在協商過程中消耗、磨損其意志,退縮為更加自利、自保的個體,以利管理階層壓榨,維持住這個窮工階層。
工會團結決定成敗
  擁有大約3萬名會員的NUBE,其協商對象是擁有22家商業銀行的MCBA(商業銀行公會)。NUBE的集體協商方案是經過1年間反覆的內部民主程序所確認出的最後唯一版本,MCBA則是經理事會討論通過,並無正式授權機制。最近一次簽訂協約是在2010810日,該次協商到期日事實上為2008年,經過2年資方蓄意拖延,直到當時首相介入才完成簽署;協約中的條件,資方需回溯2年回補給所有會員。很快地,原2008年協約的3年期限於2011年屆滿,雙方協商陷入僵局,目前仍在法院待審中。
  從時間序與事件脈絡可以發現,資方不斷強化拖延的策略,政府主管機關蓄意閃避責任,迫使協商送進司法程序,工會在延宕期間所面臨的煎熬與挑戰可想而知。姑且不論需要燒掉多少實質成本來維持協商的進行、幹部的參與以及司法程序,拉緊會員的向心力、給幹部務實但樂觀的期望、承擔負面批判的壓力,這些都是資方或官員沒有的包袱,工會若不團結自立,就等於是繼續姑息他們驅利避責,所以工會的團結與堅持絕對是成功的必要條件。
  50餘年的協商經驗讓NUBE學習到,愈是鑽研於個別企業或個別產業經濟利益的協商內容,愈容易被敷衍拖延;也就是爭取「更多錢」而非「更好的制度」。另一方面,強調「就業安全」與「工會權利」的條款,更能夠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例如「企業可能進行經營移轉或組織重整時,若對勞工有直接或間接的衝擊,工會有權參與決策」條款。
  勞工若不認同團結,就會永遠是資本家與官僚的囊中物,任其予取予求,不管湊起來是百分之幾,血汗所得就是讓1%的人豪取。工會之間若不團結,充其量只是社會上另一個利益團體,為了一群人的特定利益而活動。提高協商訴求的層次,使工會發揮組織公共性,在社會重新定位,工會間才有合作機會,工運才能找到出路。
  鄭財務長認為,工會運動是一個漫長的旅程,要人隨時保持積極與熱情似乎不太實際,但是如果放棄了積極與熱情,就不可能得到成功。要成功,就要每個人、每個家庭都享有成功的果實,只有團結才是唯一的選項,也是他對此選擇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