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把屬於基層工人的工會要回來!美國工會改革運動簡介系列(一):從總工會的改選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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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敬仁勞工中心主任
出刊日期: 
2003/05/15
期數: 
第二十九期
  1980年代,美國工運江河日下,代表保守勢力的雷根上台之後,給予工運更沈重的打擊。1981年「飛航管制員 工會」(PATCO)展開罷工,雷根不顧政府應該在既有協商管道外保持中立的慣例,動用軍方的飛航管制員充當「工賊」,作為罷工時的替代性勞力,瓦解了工 會的罷工,於是,低迷的工運更陷不振。從此之後,主要的工會在團體協約換約時,更容易在勞動條件上妥協,「退讓性的談判」(consectionary bargain)成為工運的主流,廣大基層工人的權益不斷被少數工會頭子出賣。
事實上,美國工運的火車頭「美國總工會」(AFL-CIO)在戰後幾十年中,其主導權始終被保守勢力所掌握,信奉的是勞資合作的「經濟工會主義」 (businessunionism),他們認為只有勞資合作提升生產效率,勞工才能在大餅中分到多一點,問題在於,所謂的「提升生產效率」其實往往是裁 員與減薪,於是工會勢力不斷弱化。根據統計,從1953年到1986年,非農業部門的整體工會組織率從32.5%降到17.5%:其中製造業從42.4% 降到24.8%;運輸業從79.9%降到37.0%;營造業從83.8%降到22.3%;礦業從64.7%降到14.6%。且從1973年至1985年, 工人的實質週薪減少了14.4%,實質時薪減少了10.1%
「新聲音」的出現
    
這種情形一直到1990年代中期仍然沒有改善,甚至有些工會頭子都開始不能忍受了。1995年是「美國總工會」的改選年,若干工會領導人要求主政了十幾年 的理事長苛刻男(Lane Kirkland)下台、由其副手唐納胡(Tom Donahue)接任,但遭到拒絕,於是戰後幾十年來第一次有挑戰者的改選局面出現,代表著改革勢力的史威尼(John Sweeney)三人組,展開名為「新聲音」(New Voice)的競選活動。
  角逐理事長的史威尼,來自近年崛起的「服務業工會」(SEIU)。「服務業工會」是少數有實質會員數成長的美國工會之一(不算靠工會合併造成的會員數增 加),其原因跟工會的組織策略有關,比如說在晚間打掃辦公大樓的清潔工,他們的工作是替白領中產階級收拾垃圾,卻往往連健保都沒有,這種低薪又惡劣的工作 常常是少數族裔或新移民在做,主流工會在以前是不會注意他們的,但史威尼領導下的「服務業工會」發起「為清潔工爭取正義運動」(Justice for Janitors),就像電影「麵包與玫瑰」所敘述的,組織這些邊緣勞工爭取權益,引起社會廣泛的注意。
  角逐第二把交椅財務長位置的川卡(Richard Trumka),來自「礦工工會」(UMW)。川卡繼承的是「礦工工會」的改革運動傳統,1989年在他理事長任內,工會發動了「彼得斯頓煤礦場」 (Pittston Coal)罷工,這場罷工是非法的,如果失敗工會將面臨六千五百萬美元的賠償,但工會成功號召了數千同情者,從全美國各地開車到維吉尼亞山區罷工現場、加 入罷工封鎖線阻擋工賊的行列,導致最後資方的屈服,當然也沒人再追究違法及賠償的問題,於是川卡成為激進派的象徵。
  角逐第三號地位執行副理事長的琳達查維茲湯普森(Linda Chavez-Thompson),來自「地方政府公務員工會」(AFSCME)。從她的姓氏可以看出來其出身是拉丁美洲裔,她代表的是女性及少數族裔的利益。
  雖然只有會員工會的代表才有總工會的改選投票權,而這些代表又是會員工會的高層指定的(不是票選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自主的投票權),基層會員並無 法過問,但「新聲音」競選搭擋成立之後,仍然勤走基層,跑遍當時全美國每一個罷工及勞資爭議現場,替抗爭中的工人加油打氣。
  史威尼三人組的氣勢,讓長期低迷的工運狀況為之一振,全國性大媒體早就冷凍起來的勞工線記者,亦開始重出江湖,逼得苛刻男不得不宣布退位欲交棒給唐納胡,但時間已經太晚了,「新聲音」早就發動,而他們也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新聲音」勝利的背後
  經過代表的投票,史威尼三人組是以代表七百三十萬會員支持的票數,打敗對手代表五百七十萬會員支持的票數,其間的差距不大,只要任何一個大型工會倒戈,都 足以影響結局。而進步的工運圈內普遍認為,之前1991年「卡車司機工會」(Teamsters)改選由民主派獲勝,是這次總工會改選的關鍵,因為「卡車 司機工會」當時有會員一百三十萬人,剛好是決定性的力量,如果當時「卡車司機工會」繼續由黑道把持,改革派是沒希望在總工會獲勝的。
  換句話說,代表改革勢力的「新聲音」獲勝,並不是忽然發生的單一事件,它是美國工運圈內,從1960年代開始的一連串改革運動的階段性成果之一;「新聲 音」的上台,必須要有許多前輩的工會改革運動作基礎才能成功。且這些工會改革運動的成果,並不只是工會領導人間的替換,它是靠許多紮實的基層參與及動員所 形成的;也只有在「基層」(rank-and-file or grassroots)民主動員的操作方式下,改革才能確保、而不致淪為頭人間私下利益交換的「密室政治」。
  近年來,許多台灣工運人士很關切工會理事長直選的問題,認為直選是促進工會民主的重要手段;今年又是台灣重要的工會改選年,許多扮演台灣工運火車頭角色的 工會都要改選,關心工運的人也都很期盼改選能夠帶來新的氣象。問題在於,直選就算是工會民主的必要條件,但它恐怕也不是充分條件,到底我們需要哪些條件, 才能真正達到工會民主的目標呢?一個號稱是自主進步的工會,要與基層會員間產生什麼樣的聯繫,才能夠是名副其實呢?台灣工會的新任領導班子們可以採取哪些 方式,來深化工會改革的成果呢?
工會改革運動的他山之石
  一個真正進步的工會,其歷史必定有組織性群眾走過的痕跡,而不只是少數領導人的抗爭史而已,相信大家從經驗中也知道,只有幹部參與的工會就像老牛拖車、非常費力。如果會員難以動員,那我們就要思考如何吸引會員的注意、帶動會員的參與。
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筆者試圖從美國工運的發展中,整理出幾個工會的改革運動經驗,看他們達到的成果以及侷限,從中找尋我們可以汲取的教訓。最後希望能回到台灣的客觀現狀,看我們能否提出針對台灣現狀的具體改革方案,與實務工作者相互勉勵。
〈下期待續〉